她與男朋友已經穩定交往好幾年了,她滿意現在生活的安逸,有一份不錯的工作,有個體貼的男友,小倆口感情甜蜜卻還不急著結婚,也不試著同居那一套。
她個性獨立自主,很需要自己的空間,怕寂寞的時候互相過夜陪伴就好,更何況她有一隻善解人意的貓,有時候陪著牠玩毛線就可以玩上大半天。
牠是男友某一年送給她的生日禮物,有著耀眼的一身白,晶透的琥珀色眼珠,漂亮的長指甲,是隻純種的波斯貓。
男友說她像貓,總帶著神秘的微笑,性格孤傲自主,但是撒嬌的時候惹人寵愛。
而貓是她最鍾愛的動物,她常說惦著腳尖昂著下巴的貓有著最美麗的姿態,驕傲卻不浮誇。
她喜歡與貓獨處,而且與貓有難以置信的心有靈犀,常在同時間靜默,也在同時間騷動,貓在身邊的陪伴往往可以讓她得到安定,尤其是那偶然出現的惡夢,讓她常在夜裡滿頭大汗的醒來,驚魂未定卻不解為什麼這些年一直反覆做著相同的夢?
夢裡是一大片黑幕籠罩,她聽見微弱的呼喊:「媽媽…媽媽…。」她試著循聲覓人卻只看見模糊的影子,像是一個小孩抱緊身體,赤裸著身子不停發抖,她伸手想碰觸,卻怎麼也抓不住。
每次都是這個夢,沒有接續的一再重覆,她心裡很恐慌卻沒對男友提過,她想起多年前埋藏的往事,一段她不願意回想的往事。
當年她十六歲,初識愛情滋味心裡懵懂卻有著滿腔的熱情,飛蛾撲火固然動人卻也傷痕累累。
當時的男友是一個有錢有勢的紈絝子弟,長她好幾歲早已經是情場老手,她把身體交付給愛的男人,以為愛情就這麼美了,直到她發生身體不對勁,月事遲了,她懷孕了。
當驗完尿液後醫生指著超音波片指著小黑點說那是自己小孩的時候,她心裡漾起喜悅,她願意把小孩生下來與他共組家庭,但是沒想到他冷冷的說:「我不要這個小孩,拿掉,越快越好。」
她沒有身體自主能力,更何況她願意聽他的任何決定,所以她選擇配合。
冰冷的手術台,她張開著雙腿盯著天花板的吊扇。「沒關係,小孩沒了以後可以再生。」她天真的想著。
注射不太痛,探進陰道也沒感覺,刮除的時候只有痠麻感,小生命卻在短時間內被扼殺掉,變成一攤血泥,短暫的來到世界上,卻無緣停留太久,她甚至想著她可以再把這個小生命生回來。
當她下了手術台後,沒想到世界卻也跟著變化,她以為能夠永遠的愛情卻瞬間冷卻到無感,她無法參透男人對她的厭惡感從何而來?執意要分手的那天她哭到幾乎斷氣,卻留不住已變的人心。
她開始厭惡自己,厭惡性愛,厭惡這段感情,於是她絕口不提她的過去。
即使她現在遇到一個如此寵愛她的好男人,擁有平穩不過的感情一樣把過去視為可恥的污點,她要重生。
然而男友也有生理需求的,他對她的身體一樣會有慾望,即使每當男友壓在她身上喘息的時候,她總想起那段不堪的過去,她依舊配合,因為她真心愛他,也相信這男人可以讓自己忘卻過往的痛苦。
而貓總靜靜待在角落,半瞇起瞳孔看著他們做愛的過程。
某天她以為自己有錯覺,貓的眼神充滿輕蔑,瞳孔裡面有火焰,炙熱的似乎要把人燒毀,她害怕極了,那可愛的小動物怎麼可能會有這種眼神?她腦中閃過黑暗的惡夢情景,身體急速戰慄後反射動作推開男友,她需要安定冷靜。
她與男友到了寺廟,沒有宗教信仰的她,每一尊神像都拜了一下,求了一支籤,她求的是「平安」,籤上的詩句她不懂,也不知道為什麼需要來廟裡一趟,也許是太多黑暗的未知體包圍她,她需要藉著宗教的力量解脫。
解籤的老住持別有深意的看了她許久,眸子裡面有深不可測的銳利,似乎要把她看穿。
「從哪裡來,就從哪裡回去。」老住持只講了這句話,那滿滿的籤詩,就用這句話解釋完畢。
這一趟沒有讓她比較安心,男友的安慰跟陪伴也讓她越來越不耐,他們開始爭執冷戰,她與貓相處的時間更長了,有時候甚至一個人關在家裡好長一段時間,她覺得自己快要與世隔絕,好像把靈魂墮在那糾纏許久的黑色夢裡。
女友這樣的變化讓他以為的幸福感情也即將消失不見,這一天他拿了備份鑰匙來到她家,曾經使用這份備份鑰匙的心情總是愉悅跟期待,這次卻覺得鑰匙在手上的重量沉重的令人無法呼吸。
他是來談分手的,而貓就送給她無妨,反正養那麼久也有感情了,他曾經那麼喜歡她,就是因為她那像貓的個性。
突然發現這短短的距離在這一刻變得如此遙遠,他鼓起好大的勇氣才打開大門。
進門撲鼻而來一陣鹹腥的難聞味道,感受到鞋底黏稠難行,他低頭一看驚嚇的差點站不住,一大片血泊在他腳底蔓延開,血跡延伸到她的臥房,當他瞥見床上的她,胃裡是一陣翻攪,酸液從喉嚨竄出口中,他定睛一看之後,連膽汁都快吐出來了。
床上那是他熟悉的女友沒錯,臉部極致的扭曲變形,連眼珠子都瞪出一顆垂在臉際,黃褐色的膿汁跟慘白的臉色融成可怕的色調,赤裸上身的乳頭紫的發黑,肚子被剖開,從裂痕看來不是刀的平整切口,而是動物的利爪造成,猛烈的被劃開成十字之後,肚皮掀到腰的兩側,裡面的臟器早就被挖的乾淨,只剩下溫暖鮮豔的血液流動,而那隻貓安安穩穩的躺在她肚子中睡覺,像嬰孩在母親羊水裡面沈睡的樣子,而她的雙手輕扶著下腹,就像是保護好那隻貓一樣。
除了床上的變態畫面跟地上的血跡,這房間沒有任何打鬥痕跡,門窗也沒有外人進來的證據,唯一有的是她身體旁邊那張不該出現的籤詩,銘黃色的紙非常顯眼,他記得那是他們曾一起去寺廟求平安的籤,怎麼會出現在這裡?而她怎麼會被開腸剖肚還放了貓?
他踏進房門的聲響驚動了沈睡中的貓,牠張開眼睛瞳孔細長的看了他一眼,而那雙漂亮的眸子矇上一層灰暗的色彩,裡面有一道不甚清楚的黑影,像是一個小孩抱緊身軀的影子。
一連串的疑問排山倒海壓的他喘不過氣,加上這場面的驚嚇他幾近昏厥,在他喪失意志之前努力回想當初老住持怎麼解這張籤的?在他陷入黑暗之前他終於想起那句話。
「從哪裡來,就從哪裡回去。」
而這些迷失的小孩,只是在找回家的路而已。
- May 17 Thu 2007 21:5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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